個人蠻佩服林志玲在前陣子張菲、徐乃麟的口水風波中,用一句「抱歉傷大家的眼..」回應了記者的詢問,這種面對火山噴口所必須要有的修養,一直是脾氣壞的我曾經考慮追求的美好形象,因為光是生氣實在太簡單了,能夠優雅的面對自己/別人反而難度比較高。
因為在任何形式的回應其實都不具有意義的時候,其實沒有必要逞一時的情緒(或只為了好好、誠實的面對自己?)做這樣的冒險,可惜,太難了,尤其當我寫了以上這些字之後,逐漸浮現出「自己永遠也當不成那個優雅的人」的想法,無論如何一定要表現出自己不爽的個性,常常得罪不少人,即使現在好些了,可以生氣不說話最多就是甩頭離去,但卻永遠也輪不到當那個「看似有思想,卻從不發表意見」的「無害小白兔」。
不是我的style,我只能這樣說。
馬英九跟林志鈴有什麼關係?表面上看,一點關係都沒有。一個是在政治圈打滾甚久的台北市長,一個是出道甚早卻突然竄紅的模特兒。兩人年紀差了二十多歲,連在政治光譜上,都分據藍綠兩端。
不過深層一點看,我們會發現,這兩個人都是台灣偶像級的人物,而且塑造他們成為偶像的社會條件,如此類似。
不同時代會有不同偶像,不同社會會有不同偶像,這裡的偶像搬到那裡去,不見得還會是偶像。偶像必須依附在特定的社會價值上出現,檢視偶像最能讓我們剖析出一個社會的偏見偏好,反過來看,祇有透過理解社會根深柢固的好壞信念,我們才能明瞭偶像真正的意義。
馬英九 九八年市長一役確立偶像地位
馬英九確立其政治偶像地位,最重要在一九九八年市長選舉一役,回頭看那場選舉,在現實條件上馬英九並未占到什麼便宜,他的對手陳水扁有「現任優勢」,可以利用市長身分大量曝光做宣傳。陳水扁除了是第一個普選選出的台北直轄市長、第一個民進黨台北市長,而且四年幹下來,市政的確比國民黨時代大有進步,市民對他的施政滿意度高達七成以上。
反觀馬英九,在起步之前,幾乎可以犯的錯誤都犯了。他有國民黨的包袱,是兩蔣威權體制刻意栽培的後起之秀,與當時浩浩蕩蕩的民主意識,有根本的扞格。他後來不曾經歷過任何選舉,沒有在群眾場造勢挑激情緒的經驗。他有麻煩的「誠信」問題,在宣布參選前多次斬釘截鐵說絕對不選,不祇如此,他擔任國民黨副秘書長任內,負責修憲溝通,全力為不合理的「委任直選」辯護,一夕之間,李登輝主席大轉變支持真正的全民直選總統,弄得馬英九尷尬不已,這段過程民眾記憶猶新。還有,他跟李登輝,從副秘書長到幹法務部長,一路累積了糾纏心結,使馬英九有黨內的後顧之憂。
靠著這般不利的起步條件,馬英九卻不祇一步步進逼陳水扁的聲勢聲望,還進一步在投票日以八萬票差距,擊敗尋求連任的陳水扁。難怪落敗的陳水扁感慨忿忿,難怪扁陣營人士不滿地直指外省人是造成阿扁戰敗的主因。
平心而論,光是省籍因素,不足以讓馬克服不利,壓倒戰鬥力強悍的阿扁。真正壓垮阿扁的,是馬英九的偶像旋風,是馬英九打動台灣社會偏見的特殊質素。
外貌身材西化 學歷打動人心
馬英九打動的,第一是台灣社會對於外貌身材的偏見;第二是西化洋化的偏見;第三是學歷的偏見。
馬英九高瘦的身材,西方式俊俏的長相,加上愛好運動的習慣,都和傳統官場給人的印象大不相同。官場的「官僚氣」、官場裡與應酬文化相關的虛偽、正式卻無品味無風格衣著所造成的身形笨拙,都扯不上馬英九。換句話說,馬英九是一個「不像官員的官員」。
陳水扁其實也很不像官員。然而陳水扁的不像,是偏草莽式的不像,馬英九的不像,卻是洋式的不像。馬英九直接挑動了台灣幾十年接受美國文化影響,建構起的美式標準,以及面對美式標準時,不由自主的自卑感。崇拜必由自卑而來,自卑看到自己所匱乏的,轉而崇拜具備該項條件的人。
陳水扁可以讓許多人感到親切,卻無從喚起因自卑匱乏產生的崇拜心理。陳水扁自己很清楚這點分野,所以他總是強調「三級貧戶」出身的背景,他不惜變裝以近乎丑角的方式娛樂民眾。馬英九卻一站出來,就是個被人羨慕崇拜的對象。
兼具受歡迎又受敬畏形象
民主政治靠兩樣東西決定政治人物的高下。一是受歡迎的程度、二是受敬畏的程度。前者就是英文裡的 popularity ,後者則是 authority。受歡迎又受敬畏的人,一定能夠在政治權力上大有斬獲。不過,難就難在 popularity 和 authority常有矛盾衝突之處。受歡迎的人容易親近,也就不容易塑造出受敬畏所需要的威嚴。還有一點,受敬畏的人講出的話,必然是強烈的意見,強烈意見難免招惹來同樣強度的反彈反感。
做為一個政治偶像的馬英九,是少數能結合 popularity 和 authority 的,也是少數具備清晰 authority 形象,卻不損及其 popularity 的人。
為什麼能這樣?因為馬英九光靠高學歷就夠在台灣把人唬得一楞一楞的。台灣長期籠罩在「文憑主義」的價值觀裡,「文憑主義」不祇是信文憑不信人,更重要的是依賴文憑高下來定人的優劣好壞。
台灣人認定的文憑是一直線從好到壞排排站的。有好學校、有壞學校、有更糟糕的學校。聯考排名前面的系所一定比排名後面的好。通常國立的學校比私立的好,通常台北的學校比其他地方的學校好,喔,別忘了,通常美國的學校會比台灣學校好。
馬英九頂著美國名校哈佛法學博士的光環,再加上曾經擔任蔣經國英文秘書的資歷,自然得到了屬於「洋務」的權威,還附加上文憑主義中最高地位的權威,這兩項權威在官場上很難找到可以跟他匹敵的。
權威可觀,更可觀的是馬英九運用這份權威的方式。馬基本上是個「有禮有節」的人,一輩子浸淫在官僚體制上下隸屬關係裡,其實很少有非常凸出、特殊的看法與意見。「委任直選」事件,正說明了馬英九「奉命行事」、「奉命調整意見」的個性,他沒有什麼非如此不可的立場,他更沒有「語不驚人死不休」的風格與習慣。
林志玲 美麗臉龐高學歷 看似有思想
馬英九有權威形象,卻不曾用他在知識或官位上的權威,講出些什麼激烈、聳動的言詞。再回到一九九八年的那一役,從參選一直到當選,馬英九始終不曾在任何市政或國政或憲政問題上,給出清晰明白的路線說明來。誰也捉不準他到底算哪門哪派,所以誰也捉不準要怎樣反對他、討厭他。
這是馬英九成為偶像的關鍵因素,也是他和另一個領域當紅偶像林志玲拉上關係的關鍵因素,柯裕棻教授分析林志玲現象說:她和侯佩岑一樣,都有美麗的臉龐和高學歷,不是想像中的草包,「看似有思想,卻從來不表達意見」。
「看似有思想」,讓林志玲與其他女明星、模特兒區隔開來。如果說馬英九是「最不像政客的政客」,林志玲就是「最不像模特兒的模特兒」。台灣對模特兒的強烈刻板印象是「水水憨憨」,林志玲很美,但她卻擁有加拿大多倫多大學「經濟學」和「西洋美術史」的雙學位,她的學歷、學歷指涉的知識方向,讓她遠離一般模特兒的敗金庸俗生活形貌。林志玲的身材是西方式的、她的學位也是西方的,再加上她經常凸顯自我「旅行者」的角色,這些條件都給了她不同的地位,以及在觀者心中特殊的聯想。
不過也要靠「從來不表達意見」,才能讓林志玲永遠保持那麼甜美。正如柯裕棻教授說的,我們都從來沒聽過林志玲對於經濟、藝術或政治、性別、社會議題表達任何意見,她的知識以及知識賦予的優雅,都在沉默的想像中。
比對馬英九與林志玲,我們可以更深層理解「林志玲現象」背後的社會意義。更要緊的,我們可以透過這兩位「看似有思想,卻不表達清楚意見」的偶像,看到台灣社會深層靈魂中隱隱的自卑、不安與陷溺。
不(少)表達意見才能當可愛的小白兔......
光這點,我也很難以優雅啊!
(不講話會死,哈!)
(更糟的是,老講不可愛的話~~)
Posted by: shirley | September 10, 2004 at 09:18 AM